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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父亲的代理人带一个瘦长老头儿来见我。
老头儿穿一件制服,每个纽扣都松动了,衣服腌臜;虽然是清早,他已喝过酒。
这人是枢密院印刷所的校对,他一边校正排印上的错误,一边却在幕后帮助铨叙部门各级官员制造其他错误。
我与他商量了半个小时,讨价还价,像买一匹马或一件家具似的。
然而他本人不能作肯定答复,先回枢密院请示,得到同意之后,才向我收取“定金”
。
“可是他们讲话算数吗?”
“您老尽管放心,这些人是靠得住的,他们得了好处,决不会不履行义务,这是人格问题。”
校对回答,口气显得十分委屈,以致我不得不再增加一些酬金,表示歉意。
我的钱征服了他,他大讲起来:
“贵族铨叙局从前有一个秘书,真了不起,您可能听到过他,此公捞钱毫无顾忌,可从来未曾失事。
一天,外省一位官员到局里托他办事,临走时偷偷从帽子下抽出一张灰票子9塞给他。
秘书对他道:‘何必这么秘密啊,这又不是情书,偷偷摸摸干啥?一张灰票子,让其他求情的人看到更好,这可以鼓励他们,因为他们看到,我拿了两百卢布,但没有白拿,事情圆满解决了。
’于是他把钞票摊开,折叠整齐,放进坎肩口袋。”
校对讲得不错,秘书忠实履行了责任。
我是怀着近乎憎恨的心情离开彼得堡的。
然而没有办法,我还是得迁移到这个令人不快的城市中居住。
我任职时间不长,又千方百计逃避工作,因此对这个衙门没多少话好讲。
内务部的办公厅与维亚特卡省的办公厅相比,差别不过如干净靴子之与肮脏靴子一样:皮质相同,鞋底相同,只是前者擦得亮晶晶的,后者却沾满污泥。
我在这儿没见到酗酒的官员,也没见到为一份证件索取二十戈比的事,但总觉得,在他们衣冠楚楚、温文尔雅的外表下,隐藏着同样卑鄙、阴暗、浅薄、贪婪和怯懦的灵魂,相比之下,我那位维亚特卡的科长10还更像一个人。
看到这些新同事,我不禁想起,那位科长有一次在省土地丈量员的宴会上喝得兴致勃勃,拿起吉他弹舞曲,最后终于忍不住,一边弹吉他,一边一跃而起,蹲下两腿跳起舞来。
这些家伙却从来不会对任何事着迷,他们的血是冷的,酒不会冲昏他们的头脑。
他们可以在舞蹈课上与德国妞儿跳法国的卡德里尔舞,扮演失恋的痛苦,吟诵季莫费耶夫和库科利尼克11的诗句……他们是外交家、贵族和曼弗雷德12。
遗憾的是,哪怕达什科夫大臣13也无法叫这些恰尔德·哈罗尔德14们戒除在戏院,在教堂,在一切地方,向长官立正鞠躬的习惯。
彼得堡人嘲笑莫斯科人的装束,看不惯那种轻便短上衣和鸭舌帽,长头发和平民化的小胡子。
莫斯科确实是非官方城市,有些不受约束,不守规矩,但这是优点或是缺点,还不能下定论。
千篇一律,缺乏变化,缺乏个性,没有例外和特色,形式上的绝对统一,外表上的彻底整齐——这一切只有在最不合人情的场合,在兵营中,才能获得高度发展。
制服和单调统一,是专制政体的癖好。
时装式样在任何地方都不如在彼得堡那样得到严格遵守,一丝不苟,这证明我们的修养还那么幼稚,我们的衣衫是别人的。
欧洲人是穿衣服,我们是化装,因此总担心袖子太宽,领圈太窄。
在巴黎,人们只担心穿得不雅致,在伦敦,人们只担心受凉,在意大利,人们爱穿什么就穿什么。
如果我们那些衣服千篇一律、钮子扣得紧紧的时髦绅士,排队走过涅瓦大街,英国人见了一定以为是一队警察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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